巴彥的那群兒子半是得意半是輕蔑地看著她笑，姜綺羅還像是忠心表得不夠一樣，拉著他家某個兒子的手走進小帳篷，指著滿地的小羊羔。

阿日善看到了，牙關氣得直打顫：“姜……姜綺羅……你？”

那個兒子想起上回踏進這帳篷的屈辱，很想抓起一把羊糞也摔在姜綺羅臉上，但姜綺羅很敏捷地拿起了一根長棍。巴彥家的兒子以為她要耍橫，捏緊了拳頭打算好好地教訓這個女人，沒想到她只是用棍子來驅趕羊群。

姜綺羅把羊欄打開，用棍子趕羊羔出去，這幾日和小羊羔同吃同住，她已經是個稱職的牧羊女。

小羊一跑出帳子就冷得咩咩直叫，但姜綺羅大棍子擋在帳篷口，硬是不許這些小東西回來。她畢恭畢敬地把羊群趕到巴彥面前，拍拍手裏的棍子，表示她可以幫巴彥趕羊，只求他們不要打自己。

用馬鞭挑起姜綺羅的下巴，充滿好奇地盯著她臉上的布，姜綺羅可不願意被他看到自己這張中原人的臉，連忙跪下來，看似是怕了他，不過也就是要躲開他的視線。

巴彥看她這卑微的樣子哈哈大笑，對阿日善說了一句什麽。阿日善憤恨地看著姜綺羅：“那是我的羊！沒有了羊羔，我們明年的羊群！姜綺羅，我信錯了你！你們中原的人都是騙子！我詛咒你！天神會替我做主，你和你的兒子會死在雪原……”

姜綺羅不介意背負幾個詛咒，但是涵兒不行，她順手抓起一把糧食塞進他嘴裏，希望他下回就算生氣也留點口德。

姜綺羅冷冷地看著掙紮的阿日善，他的兄弟和侄子們卻看得喜笑顏開，看到曾經的朋友反目似乎是他們最喜歡的事。

巴彥喊了一聲，他的兒子們停了笑，把阿日善家搜刮了一個遍。涵兒藏身的幹草垛實在太臟，而且幹草沒什麽搜刮的價值，所以就在他們眼皮子下躲了過去。

他們不僅把阿日善家昨天為家宴而準備的美酒和乳酪都喝了個幹凈，還把姜綺羅昨天背回來的藥箱和布料都搜刮了出來。他們沒有見過這些東西，不過看著稀奇，認為一定值幾只羊，所以也不客氣地扔上了馬背。

巴彥一聲令下，他的兒子們跳上馬，阿日善還是被拖在馬後，雪地下隱藏的石塊撞擊著他的臉，一道道新傷蓋在舊傷痕上，讓那張臉越發狼狽，甚至血肉模糊。但他一聲不吭，只是盯著走在不遠處的姜綺羅。

姜綺羅跟在馬隊後面趕羊，她看得到大叔的慘狀，也能感覺到他逼視的目光，但現在她沒辦法上去解救。

“姜綺羅，你以為討好巴彥你就安全了？等到了他家，他會像一條狗一樣對待你！”不過他的話很難分辨，積雪落盡他嘴裏，不一會兒他的舌頭就凍得結巴起來，但就算這樣，姜綺羅也聽得明白他在罵自己。

其實姜綺羅比他更明白巴彥的危險，阿日善畢竟是他哥哥可以壓寨的財源，她又是什麽？一個女奴、還是中原來的異族？

所以必須要在巴彥對她下手之前反過來解決他！

巴彥的帳篷離他兄弟家頗有一段距離，阿日善被拖行了一個往返，渾身的衣裳都被刮破，更不必提臉上的皮肉。

巴彥看著自己親兄弟這幅模樣笑得十分爽朗，解了拴他的繩子還不忘踢他一腳。阿日善皮開肉綻的臉被雪一激，終於忍不住痛苦喊叫出來。巴彥聽了，仿佛十分過癮，朝兒子們呼喝了一聲，他們把剛從阿日善家搶來的酒打開，送給巴彥解渴。

不僅如此，他們還把阿日善家幾個兒子推了出來，個個都被牛筋綁成了粽子，那麽臉上的傷就像是粽子裏的紅棗了。論起來他們都是表兄弟，但打起人來下手比對陌生人更狠。

阿日善家的人看見了姜綺羅，原本以為她是被無辜牽連的，卻又見她趕著他們家的羊群，還殷勤地替巴彥將小羊趕進了羊欄，這下他們的目光也和阿日善一樣仇恨憤怒了，盡管他們口中的辱罵姜綺羅聽不懂，但大概和他們爹口中的大同小異。

姜綺羅又向巴彥討巧地笑起來，她指著他們剛奪回了糧食口袋，指指自己，又指指不遠處的篝火，表示她知道如何用這些糧食做飯。巴彥抓起口袋裏的糧食，發現他的確沒見過，可能他那些女人們也沒一個知道做法的。

他大手一揮，幾個奴隸模樣的人走過來背走了糧食，還有一個對姜綺羅嘰嘰喳喳了半天，看她沒什麽反應，便不客氣地推她到了火堆邊。

姜綺羅不忘對巴彥報以感恩戴德的媚笑和作揖，阿日善家的人自然恨極了他，停不住地罵她，結果又招來巴彥家的兒子的一頓毒打。

姜綺羅忍住了心痛和無奈不去看他們，她希望這些直腸子的蠻族人更懂得隱忍。要知道他們中原有句話，說君子報仇，十年不晚，而且很多時候，連十天也用不到。

她燒起一大鍋雪水，把口袋裏的米倒了進去。這些精致的白米是源公子特意要求帶的，他說怕自己到了北方會和想念江南的溫柔富貴，所以要帶上江南出產的最上等粳米，否則就算是負責運輸的越九霄也不會吃得這麽講究。

她加勁添柴，等水開後又慢慢減了火慢煮，不一會兒，粳米飯的清香就溢出了鐵鍋。

這種清新又帶著一股甜意的香味是吃慣了烤肉的人不曾聞過的，巴彥家那群兒子從兇巴巴變成了傻乎乎，眼睛直直地盯著冒熱氣的大鍋。就連痛恨姜綺羅的阿日善一家子都忘記了咒罵與疼痛，偷偷地聞著這股甜香。

其實，姜綺羅煮米飯的手藝實在不怎麽樣，不僅阿金和奶娘看不過去，連涵兒都嫌棄她。幸好巴彥一家真的沒有吃過像樣的米飯，而且源銘帶上路的米當真是精品。

鍋裏的水還沒有幹徹底，巴彥家的人就催著姜綺羅盛飯。另一邊幾個奴隸扛著烤全羊和十幾個酒囊走來。姜綺羅真是長見識了，從來都只見過吃飯就著肉，這次才看到為了吃米飯特意搬出最豪華的菜色。

看起來巴彥這頓飯會吃得很隆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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